作者：江时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任多所高校特聘教授，兼任中国新兴经济体研究会副会长等职。曾任社科院拉美所、欧洲所副所长，国家社科基金重大专项首席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作者：吴孙沛璟,上海大学拉美研究中心博士生
对中外人文交流中若干问题的认识
江时学 吴孙沛璟
摘要：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上升以及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化,加强中外人文交流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日益凸显。无论是人文交流、文化交流还是文明互鉴,其宗旨都是为了使中国更好地了解世界,同时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及中国特色大国外交面临的现实,为了进一步推动中外人文交流,有必要采取以下措施:要不断强化中国媒体的话语力,要继续大力发展旅游业,要进一步重视学者在中外人文交流中的作用,要积极发挥海外华人华侨的重要作用,要努力使在华留学的国际学生为我发声,要积极发挥澳门的独特优势,要鼓励中资企业参与中外人文交流,要充分利用社交平台的作用,要鼓励民间力量参与中外人文交流,要正确处理中外人文交流的轰动效应与细水长流之间的关系,要对“锐实力”之类的奇谈怪论开展坚决有力的斗争。
关键词：中外人文交流；文化交流；文明互鉴；“锐实力”
01
引言
中外人文交流是党和国家对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外人文交流既能夯实中外关系社会民意基础,也是提高我国对外开放水平的重要途径;既能提升我国软实力,也能促进经济发展;既能增进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也能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既能落实“一带一路”倡议中的民心相通,也能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开放包容的世界作出贡献。
2017年7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主持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加强和改进中外人文交流工作的若干意见》。此后不久,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该文件,并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由此可见,中外人文交流已成为我国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必须要重视的一项国策。
在进一步推动中外人文交流的过程中,有必要认真研究以下几个问题:何谓中外人文交流?如何进一步推动中外人文交流?我们更应该追求的是“话语权”还是“话语力”?中外人文交流面临的问题和挑战是什么?
02
何谓中外人文交流?
“人文”一词源于《周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中外人文交流日益成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指出：“加强中外人文交流，以我为主、兼收并蓄。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2017年，教育部成立中外人文交流中心，承担相关政策研究、机制建设、项目组织实施及国际交流合作等职能。
人文交流与文化交流含义相近，常可互换。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既包括物质层面的商品交往，也包括精神层面的人文交流，其本质实为文化交流。此外，“文明互鉴”也是重要理念。2014年，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演讲中强调“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并在党的十九大和二十大报告中重申以文明交流、互鉴、共存超越隔阂、冲突与优越，呼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
人文交流、文化交流与文明互鉴，旨在促进中国与世界相互了解，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升中国软实力，坚守全人类共同价值，维护世界和平，促进人类文明进步与多样性彰显。
目前，“人文交流”的英语译法尚未统一，在不同政策文件及官方表述中存在多种译法。为推进中外人文交流，有必要统一相关术语的英文翻译。
03
如何进一步推动中外人文交流?
中外人文交流既是学术问题，也是现实问题。学术界在研究时往往过于重视理论，甚至依赖西方理论来论证其必要性，但这类空泛的理论研究对实际推动交流作用有限。理论并非万能，人文交流的必要性无需复杂论证，更应恪守实事求是原则，提出务实、可操作的对策。
为推动中外人文交流，应采取以下措施：
一是继续大力发展旅游业。旅游业作为“无烟产业”，是人文交流的重要方式，既能促进经济增长，也能让游客亲身体验目的地文化魅力。应进一步优化过境免签政策，提升景区硬件与软件服务质量。低质量服务会损害国家形象，因此必须改善服务，同时鼓励更多中国公民出境旅游，实现双向交流。
二是重视学者在人文交流中的作用。学者具备学术优势，能通过“走出去、请进来”等方式讲好中国故事，影响广泛受众。有关部门应为其国际交流提供更多便利。
三是积极发挥海外华人华侨的作用。数千万华侨华人长期支持祖国建设，熟悉海外舆论环境，反对西方对中国的污名化。应鼓励他们传播中华文化，增强中国国际话语权。
四是借助在华留学生传播中国声音。外国留学生在中国学习生活，对中国的了解远优于普通游客。应鼓励他们以亲身经历讲述中国故事，可要求文科留学生在媒体发表相关文章，履行传播义务。
五是发挥澳门的独特优势。澳门作为中西文化交汇的特别行政区，应建设好“世界旅游休闲中心”和“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让外国游客感受中华文化魅力。中央政府可与澳门合作设立面向全球的媒体中心，通过外文出版物传播中国声音。
六是鼓励中资企业参与人文交流。在“走出去”和“一带一路”背景下，海外中企除追求经济效益，还应积极介绍中国文化，举办文化活动，实施社区惠民项目，促进中外友好交流。
七是利用好社交平台。数字化时代，社交平台是跨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例如，大量外国用户通过“小红书”等平台与中国网民互动，重新认识中国。中国网民应多用英语发布内容，吸引更多国际受众。
04
我们更应该追求的是
“话语权”还是“话语力”?
对外传播工作是中外人文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对外传播工作和话语体系建设，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也提出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
在国际问题研究领域，“话语权” 一词最早由阮建平（2003）使用，他借鉴了福柯的 “话语权力” 理论。张志洲（2020）认为，国际话语权概念虽借助福柯的话语权概念，但在国际政治等领域广泛使用却始自中国，且主要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有学者认为 “话语权” 一词可能来自福柯 1970 年的演讲《话语的秩序》，但福柯在该演讲中未直接提及 “话语权”，他后来使用的 “Pouvoir discursif” 或 “Le pouvoir du discours”，更应译为 “话语力”。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原主任赵启正曾指出，媒体最初认为话语权首先是发言权，后来则更多指话语的影响力，属于软力量范畴。中国学术界对话语权的理解存在差异，既有 “说话的权利”，也有 “说话的力量”，即中国媒体的力量要与中国实力匹配。
中国一直努力在国际上发声，话语已传遍世界，但话语的影响力、穿透力等尚未达到至高无上的程度。因此，强化国际话语既要重视话语权，更要强调话语力，两者相辅相成。为提升中国的话语力，可采取以下措施：
改进对外传播方式方法：避免说空话、大话和套话，采用更贴近受众的方式进行传播，增强话语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提高话语可信度：讲事实、摆道理，以真实可靠的内容为基础，通过严谨的逻辑和充分的证据，让国际社会更愿意相信和接受中国话语。
发挥新媒体优势：利用新媒体传播速度快、覆盖面广、互动性强等特点，拓展传播渠道，扩大中国之声的传播范围，使中国话语能够更有效地抵达世界各地的受众。
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从多个维度入手。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植根中国人民伟大实践，树立世界眼光，创新对外话语表达方式，把中国故事讲得更加生动、形象，让中国形象更加鲜活、深入人心。同时，要形成多渠道、立体式的对外传播格局，整合各方资源，提升国际传播效能，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有力的话语支撑。
05
中外人文交流面临的
问题和挑战是什么?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各级政府为推动中外人文交流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外部世界对中国的了解不断加深，中国道路、中国方案和中国声音获得越来越多国家的理解与认同。多项民调显示，不少国家民众视中国发展为机遇。2023年，中外文化交流在文化传播、文化产业、教育、科技、旅游和体育等领域取得明显成效，这些成就与中外人文交流的深入推进密不可分。
然而，中外人文交流仍面临一些突出问题，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民间力量参与极为有限。政府在中外人文交流中应发挥引导和推动作用，但需与民间力量相辅相成。目前民间参与仍明显不足，人文交流多成为“政府工程”，缺乏日常性、草根性和自然生长性，容易变成追求场面效应的“文化盛宴”。民间参与不足的主要原因包括信息不足、人力和财力不足以及主动性不足，解决这些问题的难度不容低估。
第二，未能妥善处理轰动效应与细水长流的关系。我国与多国确立了文化交流年，期间举办大量电影节、演出、展览、体育赛事等活动，有效促进双向文化了解。但文化交流年并非每年举办，活动结束后常出现较长时间的“冷淡期”，与活动期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中外人文交流既需要大型活动，也需要常态化机制。有关部门应考虑缩短文化年间隔、扩展合作国家范围、增加文化月/周活动，并将活动扩散至二线城市和偏远地区。
除上述顶层设计问题外，中外人文交流还面临外部挑战，尤其是西方部分政客、媒体和学者出于意识形态偏见和冷战思维，以“锐实力”等概念污名化中国的人文交流 efforts。他们将中国的人文交流视为具有进攻性和颠覆性的影响力工具，与“软实力”形成双重标准。这种话语霸权行为表明，虽然人文交流可增进大多数外国人对华的客观认识，但很难改变顽固反华立场者的偏见。面对这一挑战，我们必须坚持斗争哲学，有力回击不实之词。
06
结语
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进一步彰显了中外人文交流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此外,在落实“一带一路”倡议和全球文明倡议、在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中外人文交流也应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中外人文交流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但也面临着一些问题和挑战。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及中国特色大国外交面临的现实,我们应该为了进一步推动中外人文交流而采取以下措施:要继续大力发展旅游业,要进一步重视学者在中外人文交流中的作用,要积极发挥海外华人华侨的重要作用,要努力使在华留学的国际学生为我发声,要积极发挥澳门的独特优势,要鼓励中资企业参与中外人文交流,要更加重视话语力。
文献来源：原文载于《中外交流研究》2025年第1期，第50-58页。参考文献详见原文，引用请以期刊版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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